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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(3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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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疼,你還不放過我,你就是對我不好!

杜燕綏難受得想撞墻。他突然飛快的下了床,沖進了凈房。

聽著凈房隱約傳來了水聲,岑三娘轉身趴在了枕頭上,笑得不可自抑。

笑了會,她真覺得小腹墜漲,隱隱的疼。她按著肚子心想,不會真這麽巧,大姨媽來了吧?

“啪!”

屁股上被重重的拍了一掌,岑三娘哎喲叫出了聲。她轉過頭,看到杜燕綏坐在床邊恨恨的看著她。

她還沒來得及說話,杜燕綏又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屁股上。

“杜燕綏,你找死!”岑三娘氣炸了,敏捷的坐了起來,想都沒想,先退到了床裏邊保持安全距離。

瞪圓的眼睛,緊握的拳頭,怎麽看怎麽可愛著。

杜燕綏消氣了,慢條斯理的說道:“下次再撩撥大爺,屁屁都打腫你的。”

岑三娘又氣又惱,撈起一只枕頭就扔了過去,惡毒的說道:“憋死你!”

杜燕綏伸手接住枕頭,大笑著去捉她:“不知死活的小丫頭!”

岑三娘靈活的左躲右閃,咯咯笑道:“滋味好受不?杜大爺?”

腹部突如其來傳來一陣抽痛,疼的臉一白,岑三娘笑容僵住了。

杜燕綏捉著她的胳膊往懷裏一帶,笑道:“錯了沒?”用手撓她的癢癢。

岑三娘躲不開,又想笑,又難受,哇的哭了起來:“叫方媽媽來!你快叫方媽媽來!”

杜燕綏這才覺得不對勁了,趕緊放開了她:“三娘,怎麽了?”

“我肚子疼!”岑三娘只覺得下腹抽筋似的疼,白著一張臉蜷縮著。

杜燕綏著急的讓她躺著,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,一陣風似的出了門。

一會兒工夫方媽媽就帶著阿秋和夏初進了臥室。

杜燕綏看到三人擠在床前,看了看自己的手,心虛的想該不會真被自己兩巴掌打的吧?他記得他沒怎麽用力啊。

他豎著耳朵聽那邊的話,又聽不清楚,急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。

這時,阿秋和夏初滿臉笑容的放下了帷帳。

方媽媽朝他走了過來:“姑爺莫要擔心,少夫人沒生病。只是這幾日少夫人身子不太方便,還請姑爺去書房歇著吧。”

真來葵水了啊?杜燕綏兩眼放光,疊聲應了,揚聲說道:“三娘,你好生歇著,我去書房歇了!過幾日我就搬回來!”

只差沒咧嘴大笑。

方媽媽本是粗鄙之人,瞧在眼裏,忍不住大笑道:“姑爺,夜深了,你趕緊去吧!好日子在後頭呢。”

聽她這麽一說,杜燕綏的臉又紅了,轉身就走了。

岑三娘任由阿秋夏初侍候著更衣,聽到這話,心裏又生出了綿綿恨意,咬牙道:“從今天起,你倆輪流值夜吧。讓他睡一輩子書房去!”

二婢忍著笑,低聲應了。

方媽媽笑吟吟的對岑三娘說道:“少夫人歇著,老婆子去吩咐廚房熬紅糖水去。”

又叫來二婢仔細叮囑了一番,扭著水桶腰去了。

喝了一碗熱熱的紅糖水,岑三娘舒服了許多。

夏初留下來值夜,抱了被子在羅漢榻上鋪開睡了。

岑三娘躺著不敢動,越想越不舒服,就吩咐夏初:“明天去買幾刀澄心堂的宣紙來。”

夏初應了。

岑三娘覺得自己沒改造出沖水馬桶已經很對不起這穿越身份了。小日子用香灰袋,她真受不了。心裏盤算著怎麽對自個兒好點,一時間把滕王的密信拋到了九宵雲外,慢慢的睡著了。

纏綿

西廂房的燈一直亮著。

清靜下來,杜燕綏就想起了滕王來信。

信上廖廖幾句話。

一是告訴他,有人西邊行商在吐蕃境內見到了馮忠。

二是送織錦閣一成幹股。

滕王示好,沒有提任何要求。但杜燕綏已經明白他的意思。

廟堂雖遠,仍在江湖。

發配至隆州的滕王對皇帝充滿了防備之意。他雖沒有謀反之心,卻敏感的察覺到皇帝對他的猜疑。

是和廢太子承乾情如兄弟。又和皇帝愛上的武昭儀有過交集。皇帝不疑不喜滕王是明擺著的事。

滕王絞盡腦汁花銀子以示沒有謀反之心。

皇帝便暗示官員們上折彈劾。將他一貶再貶,貶到了隆州。

王妃修道成了真人,又進了宮。

皇帝也不虧待滕王,賜了尉遲國公府的三姑娘為王妃。明著告訴你,我不會殺你的。你老丈人可是尉遲恭。

反過來講,尉遲恭十幾年不上朝,不與人結交。而且一個老人能活得了多長時間?

皇帝達到的目的就是,你不喜歡尉遲寶珠,你也要寵。

偏偏長安城人人都知道,尉遲寶珠簡直就是尉遲恭鐵匠出身的翻版。脾氣耿直,烈性如火。比不得別家閨秀,面上過得去,就能裝出副恩愛夫妻模樣。

皇帝使的軟刀子,讓心中無情的滕王有苦說不出。

銀子還是要花的,彈劾也會繼續。

尉遲寶珠也是要哄的。盡管他不喜歡。

可謂外憂內患。滕王想過安生日子難上加難。

滕王未雨籌謀。

杜燕綏敢肯定,像織錦閣這樣的幹股,滕王不僅僅只送給了他一人。

兩人相處多年。滕王相信,有朝一日,或許杜燕綏能出手相助。

大概袁天罡的名頭太響,滕王仍記得那句批命。

岑三娘有什麽能耐?但恰巧就嫁給了杜燕綏。滕王怕是心裏想著,那道批命最終是落在了杜燕綏身上。

就算滕王不示好不送重禮。杜燕綏想,他也不會見死不救的。

至於馮忠去了吐蕃。這個消息讓杜燕綏警覺起來。

大唐西邊的吐蕃,西北的回鶻,北邊的突厥。無一不對大唐虎視耽耽。如今休養生息著,沒準兒哪天就野性大發,縱馬入侵。

馮忠若沒有野心,只是想逃出大唐。他大可以去南面風景秀麗,民風淳樸的南詔國,或者遠走海外。偏偏他卻去了吐蕃。

杜燕綏翻閱著祖父留下的筆記,在心裏默默的思索著大唐的兵力格局。

更夫敲著竹梆,有鑼聲隱隱傳來。

二更天了。

他曬然一笑。真要打仗,大唐國力正強,有的是帶兵大將,怎麽也輪不到他頭上。他還是先過好自家的小日子再說吧。馮忠再恨自己,那也得有本事帶兵破了長安城攻進大明宮。

杜燕綏放下筆記,想著織錦閣一成幹股每年能有幾千兩銀子入帳,武昭儀未必會狠心對滕王下手,皇帝也不好意思明著除掉滕王,越發覺得和滕王的這筆買賣劃得來。又想著岑三娘終於來了葵水,愉快的吹熄了燭火上床歇了。

早晨不用去請安,岑三娘飽飽的睡了個懶覺。

等她收拾梳洗完,阿秋都吩咐外院的小廝去把宣紙買回來了。

宣紙雪白,撫摸著厚實而柔軟。

岑三娘恨不得馬上裁來用掉。

“二小姐一早出門去了,姑爺留了話,說出門一趟回來用午飯。方媽媽去了外院。杜總管叫人來傳說,牙婆帶了人來瞧。少夫人還沒醒,方媽媽就作主先去了。”阿秋脆生生的匯報著情況。

岑三娘覺得這種事就得放權,什麽事都要她去過問,還不被煩死。

她想了想道:“阿秋,你去看看逢春和暖冬跟了方媽媽去沒?若留了個守院門,就打發去告訴方媽媽一聲。她和杜總管選定了人,先領去請老夫人掌掌眼,讓正氣堂先挑。”

阿秋應了。

岑三娘就問夏初:“隔壁廂房一間做了庫房,另一間我讓收拾出來做我的書房,收拾好了嗎?”

“好了。少夫人要不要現在去瞧瞧?”夏初伸手扶她。

岑三娘起了身,去了正堂左側的第一間廂房。

兩間打通成一間,顯得極為寬敞。

南窗下擺著張楠木大書桌,放了文房四寶。靠西墻是一溜同色楠木打造的書架。

這些都是岑三娘的嫁妝。書架也是她設計的。不是博古架的樣式,極簡單的橫格。下方造成了一排櫃子,方便放置東西。

中間有張圓形的束腰桌子,四周是圓鼓凳。上面擺了個細腰的青瓷花瓶,插著她剪下的那枝玉樓點翠。

她剪下來的時候還是半開著的。養了兩日,花全開了,散發出淡淡的清香。

北窗下是一排寬敞的坑,正中擺了張方桌。鋪著墊子和引枕,上方糊著雪白的窗紙,光線明亮。

她想,在上面歪著看書肯定極舒服。冬天燒了炕,還能帶著兩個丫頭窩在上面做活。

這樣一來,杜燕綏如果想在臥室休息,丫頭們出入就不會受影響。

岑三娘瞧著就誇了夏初:“布置得不錯。”

夏初笑道:“夫人喜歡就好。”

岑三娘又道:“去把宣紙抱來。還有針線筐,找匹細綿布來。”

夏初應著出了書房。過了一會兒和阿秋兩人大包小包的揍了東西進來。

岑三娘已經脫鞋上了炕。

她穿了件藍底碎花的綿麻家常窄袖襦衣,系著大紅的裙子。只戴著對金耳釘,頭上斜斜插了只長玉笄,手上連只鐲子都沒戴,簡單之極。

見夏初將抱著的宣紙放在桌上,就喊她:“先扯一張過來。”

夏初依然拿了一張給她。

岑三娘比劃了下,讓兩人裁小了,疊成了長條。又做了幾只細長的布袋,塞進去試了試,滿意了。

阿秋和夏初這才知道她想做什麽,不由得面面相覷。

“少夫人,這樣怕是不妥……”阿秋跟岑三娘時間久些,性子更活潑,忍著羞意,低聲提醒她道,“……若被人知道,會說對讀書人不敬。”

“啊?”岑三娘大吃一驚。

她心裏暗暗咒罵這個古板的時代。可讓她繼續用什麽香灰袋子,她實在受不了。

她瞅著二婢慢吞吞的說道,“這裏就咱們三人,不說出去誰會知道?”

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在說,你倆的賣身契在我手裏。傳了出去,我能落個罵名,你倆就死定了。

兩婢也知道自己的命運和岑三娘是緊緊緊相連的,互看了一眼,竟發起誓來。

岑三娘哭笑不得。

有那麽嚴重麽?至於要賭咒發誓?

可看兩人的神情,她就蔫了。

古代有文官說激動了敢當皇帝的面撞金鑾殿的柱子。萬一被人無意中知道了,口誅筆伐。她不死都會脫層皮。

岑三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諱。

她動手將宣紙抽了出來,撇嘴道:“算了吧,當我沒說過。把剩下的紙送姑爺書房去,就說我特意給他買的。”

阿秋和夏初松了口氣。

阿秋歡天喜地的抱了紙出去。

岑三娘想起那香灰袋子,氣呼呼的想,不能用宣紙,就用絲綿好了。

這時代還沒有棉花,只有蠶吐絲制的絲綿。

一個月那麽幾天用下來,少說也要一兩匹布。一匹布五百文,一個月一兩銀子。這個,絕不能省。

絲綿比宣紙貴,可不會被罵有辱斯文。

這時,她看到了夏初穿的衣裳。

夏初穿著絲綿麻的衣裙。

岑三娘楞了楞,把新念頭又咽回了肚子裏。

她心想,人家用來做衣裳,自己拿來過小日子。好像真有點不太地道。用草紙總沒有人多嘴了吧?

這個提議,馬上就得到了夏初的肯定:“少夫人實在不想用香灰袋。我和阿秋就多揉些草紙出來。”

大唐入廁用的紙偏硬,需要下人們一張張的揉過。這是大戶人家才有的,普通老百姓舍不得買草紙的,用竹片的都有。

總算解決了一樁人生大事,岑三娘長舒口氣。

“少夫人,這些紙怎麽辦?”夏初心疼的問道。

裁成小塊,折成長條的宣紙已堆了一桌子。府裏也不需要將它展平了拿來寫字。沒有新用途就浪費了。

岑三娘的目光落在了圓桌上的那枝牡丹上。

“我曾和姑爺說能做出一模一樣的絹花,用這些紙練手吧。”岑三娘打定主意後,就拿起剪子開工。

女孩子都喜歡這些。

見岑三娘不再糾結著做月事用的東西,夏初也興奮起來。

阿秋回來,兩人就用心選了粗綿線擰成粗粗的花蕊。

岑三娘一邊瞧著牡丹,一邊絞出各種大小的花瓣。

剛開始還掌握不了花瓣的大小和數量。

多試了試,岑三娘心裏就有了底。

過得半個時辰,就紮好一朵相似的牡丹。

岑三娘調了綠色的顏料,細細在花心染上。放在那朵牡丹旁一比,得意的笑了。

“真漂亮啊!”

阿秋和夏初眼裏露出歡喜來。

阿秋笑道:“少夫人的手真巧。可惜只是宣紙做的。”

岑三娘想了想問她們:“如果是絹做的呢?能賣多少銀子啊?”

夏初答道:“我記得大夫人插戴過幾枝宮裏年節時賞下的絹花。尚宮局做的,在外面一枝要賣二十兩銀子呢。少夫人做的這枝不比宮制的差。”

“發財了!”岑三娘大笑。

“去拿一匹綀子來。”

要做就做最好的。

綀子是苧麻中的**,一匹布輕薄的能束成一束穿過銅錢中間的方孔,因而得名。

岑三娘告訴兩人:“就拿它來做頭花。”

二婢頓時驚了。

岑三娘耐心的解釋道:“普通的絹做的再巧,總會被人模仿了去。綀子珍貴,能舍得拿來做身衣裳的都少,更別提拿來做頭花了。”

阿秋反應過來,接口說道:“獨此一家,別無分號。”

“聰明!”岑三娘讚了聲,讓去抱了匹綀子來。

瞧著岑三娘拿起剪子對著綀子比來比去,夏初忍不住心疼:“少夫人,這可是十兩金子一匹的綀子。老夫人怕是都舍不得拿來做衣裳。剪壞了怎麽辦?”

岑三娘做別的不行,做手工小玩意兒是她的老本行。她把那枝牡丹看得熟了,心裏有了譜,根本不怕。

她毫不遲疑的裁下了一塊,興奮的說道:“如果開個店,做出來的頭發一枝能賣二十兩,一匹布能做二十枝,豈不是賺雙倍了?”

她先剪出了外層大的花瓣,又依次絞出了內層。再剪出更小的內層。用了上好的黃色絲線擰緊做成花蕊。

又在自己妝匣子裏找了枝長長的銀簪子做底。

一個時辰後,就做出了一朵玉樓點翠。

她拍拍手,將做好的牡丹頭花往花瓶裏一插:“先插著,回頭讓姑爺瞧了,看他能分出真假不。”

阿秋抿嘴笑了:“別說姑爺了,奴婢沒走近細看,都分不出來。”

“拿算盤來算算成本。”

阿秋依然捧了算盤來,連銀簪子在內一算,一會兒報出了數目:“銀簪子一兩銀子打一根,綀子一匹一百兩銀子,少夫人用的大小有十兩銀子,加上絲線手工,成本要花十二銀子呢。”

夏初輕聲說道:“十二兩銀子的成本,如果賣二十兩一枝也能賺八兩。少夫人,頭花不比金銀飾物,用些日子汙了,又不能洗凈再用,除了銀簪子外,就沒有用了。再說,少夫人一個時辰才做一枝,要開店,需要找很多人來做,長安城手巧的人很多……”

言下之意是費時高,一枝才賺八兩,還要請繡娘,請掌櫃,租店鋪,向朝廷納稅,還沒多少技術含量……總之賺的不多。

“唉。”岑三娘大受打擊。

她也不可能每天花幾個時辰做幾枝頭花去賣。

她嘆了口氣道:“我再研究研究。”

她心想,如果能制成標準的模子,算好一朵花需要的花瓣。流水線作業,批量生產的話,成本會降低,數量會上去。那樣才能開店。

可是眼下手裏一千多兩銀子,能撐到九月收糧。以後呢?靠地裏出息過日子嗎?靠天吃飯也太不踏實了。

岑三娘望著窗外那盆怒放的玉樓點翠,恨不得把它迅速變成銀子使。

想著杜總管說能打理牡丹的好花農大都被豪門雇走了。就算請了來,要想把那十盆長野了的牡丹養好,也要花上好幾年工夫。

“做什麽事情才能多賺銀子呢?”岑三娘犯愁了。

她突然想到昨晚杜燕綏說的,滕王送了一成織錦閣的幹股。顯然杜燕綏收下了,會有多少呢?她還沒問清楚呢。

“去瞧瞧,姑爺回來了沒?順便去看看方媽媽那邊選的如何了。”岑三娘心急的吩咐道。

阿秋便去了。

夏初輕聲勸她:“照奴婢看哪,少夫人還是先歇幾日將養著。國公府家底薄,終究是國公府。”

夏初說話一般都是點到為止。

岑三娘經她這麽一說,猛的反應過來,自己從起床到現在,風風火火的做這做哪。大概是生理反應,她顯得煩躁心急。

正如夏初所說,國公府終究是國公府,差銀子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,日子還不是一樣的過著。賺銀子的事自然也急不得,需要慢慢的等待機會。

她能想到的賣地板賣魚賣牡丹,都只能解燃眉之急。做頭花這種高成本低銷量的事不可能讓國公府瞬間暴富。

想到這裏,她朝夏初笑了笑:“我心急了。日後有什麽想法,大膽提。我會仔細考慮的。”

夏初覺得岑三娘最能讓自己信賴的就這點。一個好主子知曉輕重緩急,還懂得傾聽他人的諫言。岑三娘的鼓勵讓她越發自信起來。

那匹綀子剪下了一塊,也廢了。

“時間尚早,今天又不出門了,不如多做幾枝。反正料子也用了。”岑三娘平靜下來,慢悠悠的繼續做。

夏初知道她想開了,抿嘴一笑,就給她打下手。

到午飯時,兩人又做了兩枝出來。

岑三娘調了顏料,仔細的上了色。

一朵玫紫,一朵蛾黃。

都是重瓣的牡丹。

朝花吹口氣,薄薄的花瓣就飄動起來,煞是美麗。

“拿匣子裝了,晚間順便給二姑娘。多的材料先收著,空了也給你和阿秋做幾枝戴。”岑三娘扭動著脖子,不打算再做了。

夏初驚喜不己,笑吟吟的找匣子裝了:“我和阿秋瞧著這頭花,心裏早饞了。只是奴婢那能插牡丹呢。”

“放心吧。我又不是只會做牡丹。回頭問問阿秋喜歡什麽花,空了就做。”岑三娘笑著答道。

坐了一會兒,方媽媽和杜燕綏同時回來了。

杜燕綏帶了個大夫回來。

“……太醫院的婦科聖手劉太醫。今早進宮給昭儀瞧喜脈去了。我等了一上午才請了來。”杜燕綏悄悄的告訴岑三娘。

武昭儀懷孕了?她生的兒子好像是被她殺了的吧?

岑三娘腦子裏猛的想起一段流傳的歷史故事。

歷史上說武媚娘在感業寺時和高宗有了首尾。進宮七八個月後就生下了皇子。

恰好見杜燕綏進來,夏初就避了出去,書房沒有別人,岑三娘脫口說道:“好在武昭儀七八個月前早就出家當了真人,否則這兒子是誰的還真說不清楚。”

杜燕綏唬了一跳,伸手蓋在她嘴上,急道:“你怎麽什麽都敢說啊?”

岑三娘吐了吐舌頭:“我錯了。”

杜燕綏認真的告誡她:“三娘,有些事,打死都不要吐露半句。明白?”

岑三娘也認真的點頭,小聲的嘀咕道:“皇上本來就寵愛她。她這回有了身孕,再生下皇子,不知多少人嫉妒眼紅著。你明天就回宮裏消假當差了,可得小心點。皇宮不是什麽太平地方。”

她整了整衣裙,去正堂讓老太醫看脈。

聽了她的話,杜燕綏心裏翻江倒海。

皇帝還是晉王時,東宮裏的女人為他生下了如今的太子李忠。皇後無出,宮裏幾名嬪妃生的皇子尚幼。

以皇帝對武昭儀的寵愛。如果武氏生了兒子,會怎樣?

他想起了先帝玄武門變殺隱太子李建成。想起皇帝同胞兄長李承乾被廢。隱約的覺得如今的皇太子李忠前程不妙。

母憑子貴。如今武氏只是個昭儀,招纜他只想自保。可等她有了兒子,難免不會生出野心。

杜燕綏想到了先帝說的話。

那時滕王想著武媚娘無子,侍奉過先帝。先帝一旦駕崩,無子的嬪妃依律會被送進感業寺。就遣他先回了長安布署。他則趁機進宮見了先帝。

先帝告訴他,袁天罡和李淳風曾批語,當心女主天下。他思來想去,眼前總晃動著武氏初進宮時馴馬的豪氣。先帝道,此女心志不輸男兒,又艷若桃花,留下唯恐禍亂朝綱。留下遺詔,囑他侍機除去武氏。

他心想武氏離了宮,跟隨滕王。除非滕王想謀反,否則這個女人不會對大唐江山有什麽影響。

顧念著滕王的情誼,他藏起了遺詔,放過了武氏。

一朝留手,武氏反而進宮成了昭儀。

武氏讓皇帝提拔重用他,有意招纜。他回到長安,也正需要皇帝提拔。

等他知道被封將軍是武氏的推薦時,他已經被動的接受了武氏的示好。杜燕綏想,如果武昭儀只是求個平安,他能做到。

等武氏生下皇子,又有皇帝寵愛,她要的不僅僅是在宮裏平安渡日呢?

他該怎麽辦?

是遵從先帝遺旨除掉武氏。還是配合她,讓她一步步成為後宮之主?

一時間,杜燕綏心亂如麻。

劉太醫在宮裏甚受嬪妃們歡迎。宮裏雖有醫女,平安脈一類仍由他主脈。杜燕綏等了一上午,才候著劉太醫得了閑,請了他回府。

劉太醫診了脈,摸著下頜的山羊胡慢條斯理的開口:“少夫人脈微芤,弦滑。不妨事,多休息,開副藥調養著就好。”

岑三娘聽不懂。

老頭兒笑呵呵的:“少夫人無需擔憂便是。”

說著起身去了。

杜燕綏陪同著,等他開了方子,就交給阿秋去抓藥。包了診金,送劉太醫出去。

他遲疑著,終於沒忍住:“劉太醫,內子還會疼麽?”

劉太醫沖他眨了眨眼睛:“少夫人葵水初至,腹抽搐只是不適應而己。日後若有了身孕,什麽不適都沒了。全賴將軍照顧了。”

這話說的,杜燕綏尷尬的清了清喉嚨。心裏仍記著岑三娘的話,順著劉太醫的話問了下去:“聽說脈象就能看出懷的是男是女。將來內子如有身孕,還請太醫多多費心。”

武昭儀懷有身孕,宮裏宮外關註的人多了。劉太醫不免敏感起來。

杜燕綏是皇上的親信,他也不願得罪他,含糊的說道:“只有七八成把握。月份大了,把握大些。但畢竟沒有百分百把握,一切還得看天意。”

說完拱了拱手,笑呵呵的去了。

話裏意思是,他已把過脈,有七八成把握武氏會生皇子。

杜燕綏品味了番劉太醫的話,嘴裏苦澀無比。

回屋之後,擺了午飯。

杜燕綏食不知味,吃完就進了臥室。

才吃完不能睡午覺。岑三娘正好聽方媽媽稟事。

“上午一共買了四十個粗使下人。四名繡娘。照少夫人吩咐,讓正氣堂先留人。尹媽媽作主留了八名。”方媽媽有板有眼的回稟。

“祖母母親和燕婉都住在正氣堂。母親病著,房裏要多幾個下人使喚才行。”

方媽媽看了她一眼又道:“少夫人,你明日是不是要見見府裏的人?”

岑三娘想了想道:“既然添了人,還是要見見的。正氣堂由尹媽媽作主,咱們不去插手了。你去告訴杜總管一聲,把正氣堂和前院之間的穿堂打掃出來,明天巳時把人都叫齊了,我見見。”

“是。”方媽媽應了。

岑三娘就告訴阿秋和夏初她去睡午覺,挑了門簾進了臥室。

進屋就看到杜燕綏坐在羅漢榻上發呆。

“太醫說什麽呢?你擺出副苦瓜臉來。”岑三娘好笑的伸手去揉他的臉。

杜燕綏捉著她的手,不懷好意的看著她道:“太醫說了……”

岑三娘嗔道:“說什麽哪!我都聽不懂。”

杜燕綏故意唉聲嘆氣:“太醫說,你懷了孩子就不會疼了。那得等多久啊!”

岑三娘掙脫他的手,啐了他一口道:“去書房睡去,不正經。”

她打了個呵欠,徑自放了帷賬脫了外裳,小心的上床躺了:“我要睡午覺了哦。你打算在我房裏賴到幾時?”

“我哪點不正經了?我都愁成苦瓜了。”

兵來將擋,水來土淹。他何必擔憂那些還沒發生的事,先把岑三娘吃到肚子裏安了心再想別的吧。

和岑三娘調笑著,杜燕綏臉色放了晴,站起身走了過去。

他脫了鞋上床,靠了床板坐著:“昨晚我不在,你睡著了沒?答案不滿意的話,哼哼。”

岑三娘吃吃笑著:“是,相公不在身邊,小女子輾轉反側,難以入眠!滿意了吧?”

杜燕綏滿意的伸出了胳膊,將她連人帶被攬進了懷裏。

“真是的。”岑三娘一邊埋怨著,一邊將腦袋靠在了他胸口,找了個舒服位置躺著。

杜燕綏伸手抱著她,就舍不得放了。

他又不敢給她說宮裏的事惹她擔心,嘴裏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:“三娘,明天我回宮銷假。府裏就靠你了。我不在身邊,偏偏你又不舒服。”

岑三娘心裏一暖:“你聽到我和方媽媽說話了?”

杜燕綏點了點頭,突想起一事來:“你還不知道吧?我進了宮,十天才沐休一日。晚間就住在宮裏的北門禁軍營裏,回不了府的。”

“啊?”岑三娘大吃一驚,這崗位也太辛苦了。

她撐著腦袋,仰起頭看他,嘟著嘴不滿的說道:“真的不能回家呀?”

嫁過來才幾天,自己就要離開。杜燕綏心生不舍,無奈的說道:“千牛衛和羽林衛都是如此。”

好吧,岑四娘都能習慣,她也能。

岑三娘抱著他,臉貼在他胸前悶聲說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一時間就覺得有好多事情要說。

“……方媽媽是我從廚房提拔起來的。管咱們這個偏院還行。總管整個府邸的內務經驗就少了。”

“手裏雖然還有一千多兩銀子。可就怕出個什麽事,應付不了。到時候怎麽找你呀?”

“對了,你昨兒說滕王送織錦閣一成幹股,有多少錢啊?你還沒說他為什麽要送重禮,是不是和武昭儀懷孕有關?”

“我今天瞧著那株玉樓點翠,還是決定讓杜總管拿去賣掉,現銀比那盆花好看。你說呢?”

“我還帶著阿秋和夏初做了頭花出來。你下午去瞧瞧,看分得出哪朵是真哪朵是假。本想著還能開家店,結果成本高,又費時,只好算了。”

岑三娘喋喋不休的說著。

杜燕綏聽著,覺得心裏漸漸踏實起來。

他撫摸著岑三娘的頭發,輕聲告訴她:“我看夏初和阿秋都能幫得上你的忙。何必另選你不熟悉的管事媽媽。何不用她倆?”

岑三娘點了點頭:“這辦法好。”

“王爺只是示好,想著我在宮裏,消息靈通。不求別的,只求能應個急。所以那成幹股我就收下了。過幾日,徐夫人大概就會登門送銀。你盡管收下就行。別的推我身上,不用和她多說。”

“……府裏若有什麽急事,去找黑七。他不受侍衛班管,也沒住在前院。他住在咱們後門旁邊的小屋裏。順便還能幫著守門。”

岑三娘來了興趣:“黑七對我不滿的很呢。”

杜燕綏微微笑了起來:“黑七父親是祖父的親兵。從小看著我長大,他從前只是誤會你而己。你別和他那臭脾氣計較。”

“他成家了沒?我瞧著他三十出頭了。”岑三娘又歪樓了。

杜燕綏搖了搖頭:“我在王爺身邊**年。我隨王爺去哪兒,他就跟著來。每到一地都事先安排好退路。生怕哪天我被王爺識破身份砍了,哪有心思成家。”

聽他這麽一說,岑三娘對黑七的印象就改變了。

她又打了個呵欠,想著杜燕綏今天又不會走,就閉上眼睛抱緊了他的腰道:“我抱著你睡好不好?如果你不嫌棄的話。”

杜燕綏正舍不得,昨晚睡了一夜書房,總感覺身邊少了些什麽。得岑三娘應允,不由得心花怒放:“行啊,咱們各蓋各的被子睡就好了。”

胳膊摟著他的腰,極踏實的感覺,岑三娘嘟囔了幾句就睡著了。

感覺著身上壓著的重量,杜燕綏微微一笑。

他小心的給她掖好被子。

和岑三娘說著府裏的瑣事,沈重與憂慮心情漸漸放得輕松起來。

從前他肩上壓著國公府的重量,如今又多了一個岑三娘。可多出來的她,卻讓他從這沈重中感覺到一份甜蜜。似乎為了她,那些勾心鬥角與算計的日子也輕快起來。

岑三娘睡足了一個下午。

醒來時,杜燕綏已不在她身邊。

她正有點失望,聽到杜燕綏翻書的聲音:“醒了麽?”

岑三娘掀起帷帳,露出腦袋看他:“我睡得真舒服。你呢?”

杜燕綏放了書,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,朝外面看了眼道:“你那兩個丫頭給我添了無數次的茶水!生怕我怎麽你似的。”

岑三娘聽了悶聲發笑。

杜燕綏又道:“你記著等會兒吩咐她們多抱床被子來,免得她們哄我出門。”

岑三娘忍俊不禁,伸出了手掌:“給我好處才行!”

杜燕綏握著她的手,作勢要打,最終放在唇間親了口:“我不打你手板心了,這好處夠不?”

岑三娘啐他:“無賴!”

杜燕綏哈哈大笑:“我去書房了,你梳洗好了,再叫我。”

岑三娘趴在床頭看他出去,嘴角噙著笑容,久久不散。

晚間照例去了正氣堂用飯。

杜燕婉一早就回來了,餐桌上果然添了只炒兔肉。

吃過飯看過張氏,岑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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